第31章 姬清影

    “周神武，壮志未酬身先死。”
    高平王姬?望着面前这三个牌位，神武帝姬耀，圣德皇后杨月思，废太子姬瓒。
    长叹一声，继续说道：“这场事变的两年后，父皇便驾崩了，父皇那时候还不满40岁啊。临终之时，父皇将江山和还只有10岁的太子姬珩，也就是我的皇兄，你的爷爷，将大周的一切都托付于我的母后圣德皇后。”
    “周神武，壮志未酬身先死。这是母后晚年经常叹息的话。母后在还政给哥哥后，曾说那时候她还年轻，心气正盛，一心想要得到父皇全部宠爱，想要那母仪天下的后位，想要自己的孩子成为这江山的主人，完全没有顾及后果。她最初也只是想让自己孩子上位，也不曾想导致父子相残的帝室悲剧。母后觉得她有愧于废太子，于是将废太子的牌位摆上太庙，置于神武帝牌位之下。”
    好一个只是想让自己孩子上位！这当然是高平王姬?站在自己母后和兄长的角度看待。
    姬清影也不禁流下泪水，这是一场本该避免的帝室悲剧，曾经她以为的十恶不赦，大逆不道的废太子姬瓒，也曾是大周的英雄，为大周的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是一个如此性格鲜明却又是充满悲剧的人物。
    废太子姬瓒错了吗？面对母后被废，甚至母后愿意成全他，为他而死，他没有选择所谓的忍辱负重。
    太子本可以选择违心认罪，但他并没有，足以可见太子的本性，这是真正继承太祖太宗血脉和精神的太子，到底这一切又是谁的错？
    是一世英明神武的太宗神武帝为了宠爱一生挚爱的圣德皇后所致？
    站在圣德皇后的角度，为了自己和自己孩子的未来似乎也无可厚非。姬清影想到自己的母后不也是为了保全她和妹妹以及陈家，不得已选择和自己皇兄在一起。
    姬清影默默的看着高平王姬?擦拭着废太子姬瓒的牌位。
    “我们这一脉的皇族后裔都欠长兄姬瓒一个大大的恩情。”
    姬?叹了口气说道：“如果长兄当时选择低头认错，又或是阳奉阴违，那么他还是太子，继承皇位之后，倘若实行报复，或许我们这一脉生死难料。但长兄并没有这样做，他宁可追随其母后而死，也不愿违心认错，以图东山再起。”
    说完，高平王姬?向他这位从未谋面的长兄祭拜。三公主姬清影也同样跟随叔祖父向这位历史上曾饱受非议的伯祖父叩拜，她将龙吟剑置于供台之上，龙吟剑似乎也感受到先祖之灵气一般，剑身散发着光芒和嘶嘶声响。
    当时还是18岁的太子姬瓒，曾携此剑率领周国先锋骑兵大破声名在外的西凉骑兵。那一战，年轻的太子赢得了包括他父皇在内，全军将士的心。
    这也是为什么自废太子之乱后，大周停止了对外战争，一批将领因跟随太子兵变或是被杀或是被革职，致使大周再也无力去征战天下。
    也由此，自太宗圣德皇后执政开始了完善内政，分左右相、设六部、建立禁军拱卫京师，编订大周律，扩建太学，广建乡学，规范大周典章制度，开启休养生息的时代。
    圣德皇后曾对姬?讲起父皇临终前叹息道：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这是魏武帝曹操的诗歌，一代雄主，大周神武帝去世时也不过40岁，真就是壮志未酬身先死。
    姬?看着年轻的三公主拿起龙吟剑，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王气，心想倘若父皇神武帝在世，恐怕也不过如此。
    “清影，如果你能早出生70年，生活在周神武时代，那该是何等的盛世。和父皇和太子姬耀还有那神武帝时代的将领们一起征战天下。我大周早就一统天下了，那是一个英雄辈出，将星云集的时代。”
    姬?颤巍巍的说道，他太激动了，他有点不敢想象，当自己的父皇太宗神武帝、太子姬耀，三公主一同出现在战场上会是一个什么样盛况，这天下还有谁能抵挡他们。
    姬?盯着姬清影手中的龙吟剑说道：“龙吟剑是太祖高皇帝的御用佩剑，削铁如泥，据说在战场杀敌极有灵性，遇敌杀敌之时会发出嘶嘶之声，这也是此剑名龙吟的来历。上面刻有太祖的名讳，太祖持此剑征战沙场，创立基业，立国号为周。后太祖在战场上伤重而亡，将此剑传给我父皇，临终时嘱托父皇要持此剑替他完成一统天下的事业。于是便成为太宗神武帝的佩剑，每一位龙吟剑的持有者都会刻上自己名字，父皇的名讳也同样刻在上面，这把剑不仅是太祖太宗的御用佩剑，更在当时象征着帝王传承。”
    他对姬清影说了最后一句话，“清影，这把龙吟剑寄托着太祖太宗两代帝王一统天下的夙愿，同时也藏着当年帝室相残的血迹，如今你既是龙吟剑的主人，去实现列祖列宗的心愿吧。切记，不要让同室操戈的悲剧再度重演。”
    数月之后，高平王姬?，这位宗室最长者，太宗神武帝和圣德皇后唯一在世的子嗣也病逝。
    当姬清影手捧着龙吟剑为这位叔祖父送葬，他不仅是自己的宗室长辈，还是她小时候在太学的老师，一直关心她的学习成长。
    她还记得高平王曾说过最多的那句话：周神武，壮志未酬身先死。
    自己这位曾祖父，太宗神武帝的未酬壮志，将由她去完成。
    自15岁及笄之后，姬清影就向其皇兄和母后申请前往军营历练，并且她希望能有一支属于自己的亲卫队。为此她向皇兄要求能拨给她一支护卫队，但她的皇兄似乎并不希望看到她去兵营历练，更不放心她去带兵打仗。
    完成天下一统，是历代先帝的夙愿，也同样是每一位姬氏皇族的为之奋斗的目标，这是她对自己父皇的承诺。
    在姬清影反复要求和陈皇后的劝说下，周帝姬清山答应姬清影的请求，特地按她的想法，从在京师以及京畿之地居住的各大豪门世家和官宦人家中挑选了500名与三公主年岁相差不大的少年，配合公主在军营训练。
    在周帝姬清山看来，他当然还是不希望这位前世逼宫杀他的皇妹去统兵，但他已经隐约能感觉到，这一世他要想实现天下一统还得靠他这个皇妹。
    既然皇妹要求那些豪门世家的子弟，那正好，这些纨绔子弟去兵营里都未必能吃得起苦，自然也不会造成什么威胁。
    最终他还是答应了三公主的请求，并且命大将军陈如岳之子陈柄，也就是三公主的表哥，来担任公主亲卫队的统领，负责保护公主的安全。
    姬清影手持着龙吟剑在校场上和她亲卫队一起刻苦操练。在训练空隙时，她时常拿起这把龙吟剑，仔细端详，想起父皇，叔祖父对她讲起的太祖太宗和这把龙吟剑的往事。
    阳光照耀之下，剑身上刻有龙纹图案，在这当中能清晰辨认出“姬明赫”三字，这是太祖高皇帝的名讳，然后是“耀”字，这是太宗神武帝的名讳。这些都是姬清影从小拿到这把剑时便发现的。这正是代表着这把剑曾经的主人，她的先祖，开创大周基业的太祖太宗两位先帝。
    突然姬清影眼睛盯着一处此前她从未注意到的地方。在龙纹之间，似乎刻有一字，因为藏在龙纹之间，经常被忽视。
    姬清影举起剑，在阳光之下，显示出竟是一个“瓒”字，这是神武帝的废太子姬瓒的名字，也被刻在此剑之上。
    这把龙吟剑，在周国建立初始，是象征着帝王传承的佩剑，能刻在这剑上名字的，都是当之无愧的帝王或是继承者。
    这把龙吟剑自从递交给废太子，领兵灭西凉之后，应该就是太子姬瓒的随身佩剑，直到他举兵宫变身死。
    姬清影终于想明白了，当周神武将此剑递交给太子之时，他就已经认可太子是他的继承者了。因此太子的名字也得以刻在上面，和他的祖父和父皇一起成为这龙吟剑的主人。
    姬清影仿佛看到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姬瓒手持龙吟剑，骑上战马，迎着升起的太阳，率领千军万马，在战鼓声和号角声中，冲向强悍的西凉铁骑，这一令人热血沸腾的场景。
    太子自始至终就不用担心储君之位，因为太子是最像其父皇的，又立下灭凉功勋，本就是这天下最名正言顺的继承者。
    太子或许只是想为其被废的母后讨回公道，或许是见不得父皇宠爱圣德皇后。当看到自己的母后因为不愿连累他的储君之位而选择自尽，太子无法接受，更无法接受圣德皇后就这么踩着他母后的血迹成为他的母后。
    一位在战场上可以舍弃生命英勇杀敌的英雄，他当然不会选择卑躬屈膝，苟且偷生来换取自己的储君之位。面对间接害死他母后的圣德皇后，太子必然不会妥协。
    太子姬瓒不认错，是因为他不会选择违背自己的内心，他希望这一切都交给父皇来选择。
    他的父皇，英明神武的周神武，是选择他还是选择圣德皇后。
    是选择这位最像他，能接替他实现一统天下的太子，还是选择他最心爱的女人。
    太子在赌，在赌自己父皇的心中究竟装着是谁。
    爱江山还是爱美人，这或许真是千古难题。
    当英明神武的太宗神武帝最终做出决定，向自己的太子刺出这一剑时，神武帝的内心一定很痛吧，太子姬瓒的内心又是何等悲伤。
    英明神武，此刻却显得多少有些讽刺。
    夕阳落下，校场之上，公主的亲卫队还在训练，很多适应不了军营生活的纨绔子弟选择离开兵营回家，又会加入新的一批。
    而选择留下的，都是心甘情愿，愿意跟随公主一起训练的佼佼者，他们不再只是洛京城中豪门公子和纨绔子弟，他们逐步成长为大周精锐的武士。
    三公主姬清影身穿着明光铠甲，怀抱着龙吟剑深思着。
    自大周神武帝驾崩之后，这把龙吟剑就被祭拜在太庙之中。与此同时，仿佛大周一统天下的事业也随着龙吟剑而就此束之高阁。
    如今这把象征大周传承的帝王之剑来到她的手中，似乎预示着太祖太宗未竟的事业即将在她手中重新拉开帷幕。
    父皇，您将这把帝王之剑交给我，是真的要把这天下交给我吗？